凌晨，终于还是和老公打起来了。我们分居很久了，他和婆婆住对门，工作性质本就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总往婆婆家钻，夜里就睡在那边。昨天晚上带女儿洗澡回家，她非要黏着爸爸睡次卧，我拗不过，只好叮嘱：“那别给她脱外面的绒裤，你从来都记不住给她盖被子。”

果然，早上5点45分，我心里不踏实起来，跑去次卧一看——孩子就那样露着腿，身上没盖一点东西，绒裤也脱了半截。那一刻，没有愤怒，只剩深深的无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到中年，大概就是这样吧，彼此都不会再改变了，对他，我早就没什么可失望的了。哪怕哪天发现他出轨，或是更奇葩的事，我估计也只会麻木地想：哦，果然如此。毕竟，被他一次次凉透心后，早就没了任何期望。

6点出门去体检，比平时送孩子上学早了一个小时，看到的世界竟全然不同。寒潮突至，天冷冷的，带着一种肃杀的秋意，比往常更浓烈。四季轮转，各有各的模样，不能倒带，也没法回头。树还是那棵树，可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人；花谢了明年能再开，青春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哪有什么真正的相似呢？

最近总偶尔想起上海的前男友，很偶尔很偶尔，心里没波澜，没爱恨，就像想起一个久违的老友。人到中年，大概都免不了这点念旧，无关风月，只是对过往时光的一点轻触。

路上看到前两天还金灿灿的银杏树，叶子被吹掉了大半，地上铺满落叶，萧瑟里藏着别样的美，却也让人忍不住感慨——再绚烂的景致，终究要落幕。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深地琢磨“中年”与“秋天”的关联，人到中年，不就像步入秋天吗？而秋天之后，终究是冬天，我们终究会老，眼睛会花，腿脚会慢，精力会耗尽，所有器官都会慢慢衰退，这是逃不掉的宿命。

忽然就后悔生孩子太晚，33岁才生，要是二十七八岁，或是像同学那样大学毕业就生，状态肯定不一样吧？可世上没有回头路，也有人根本没生孩子。好朋友今早要去参加她发小父亲的葬礼，发小48岁，单身潇洒，企业高管，有钱有房，环游世界，却唯独没孩子。父亲突然离世，她崩溃大哭，说对不起父亲，在生命逝去面前，才懂传承的重要。这么一想，又觉得有孩子也挺好，哪怕我儿子体质弱，学习上更让人头疼——昨天辅导他写作业到9点半，我彻底崩溃了。别的小朋友白天就能写完的卷子，他带回家做了一整天都没写完，写字更是费劲，像有写字困难症，费了半天劲，字还是歪歪扭扭，作业也没收尾。可转头又想，我妈妈养我，学习上省心，其他事却让她操碎了心；我养他，学习上费心，可他暖啊，治愈啊，满眼都是我，这份可爱，也是独一份的。人生本就没有容易的事，这样也挺好。

人到中年，是开始绽放自己，还是慢慢走向落幕？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越来越眷恋时间。年轻时的我，决绝又锋利，可来这个社区整整10年，看着彼此相伴成长，忽然懂了：陪伴就是最大的意义。

心态慢慢变了，对老公、妈妈、孩子，都没了太高的期望。哪怕将来和老公分开，我也感谢他以各种方式——哪怕是我厌恶的方式——出现在我生命里，陪我走了这一段路，真心的感谢。对妈妈也是，自从我说话慢慢放稳、放低、放慢，她对我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我们本就是一类人，都需要温柔的相处。

对自己，也开始调整期望。昨天因为作业崩溃，可要是把“陪伴”当作目标，而不是“必须写完作业”，他写一点就比不写好，我陪一会儿就比不陪强。妈妈不该是审判者，不该大喊大叫，而该是他的好朋友、帮助者。这样一想，好像自己做得也没那么差，他大概也更需要这样的妈妈吧。

秋天会落幕，中年会走向老年，可当下的陪伴、当下的调整、当下的温柔，都是实实在在的。日子或许不完美，但慢慢来，以陪伴为念，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