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身体算得劲儿的，陪儿子读了一上午书，还是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教他写“远”字，讲“遥远”的意思，翻来覆去好几遍，他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我耐着性子压下心头那点焦躁，指尖都有点发僵。就感觉老师在他耳朵边上说话，我也在他耳朵边上说话，他还是能给我写错地方，我都心态我都不行了，就指着这个地方让他写，指了三遍他就写不进去。

课间刷手机，猝不及防看到许爸爸发的消息，心一下子沉到冰窖里。他说妻子拿刀砍了儿子后续的故事，配图里孩子的头血肉模糊，几乎能看见头骨，那画面太刺眼，我盯着屏幕半天没回过神，胃里一阵阵发紧。兔死狐悲，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我们这些陪着特殊孩子熬日子的人，何尝不是站在同一条看不见底的河里？只是有人水没过腰，有人已经灭顶。

许爸爸拼了命卖橙子赚钱，说要托养儿子。我看着那句话，心里乱糟糟的——托养的目标是什么呢？是把孩子交给专业机构，换自己一身轻吗？可那些机构里的照顾，终究是工作，哪里有血脉里的心疼和牵挂？我不敢想，也不敢评判，毕竟我没走过他的路，没扛过他的苦。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我的孩子只是注意力不集中、不懂规矩，毛病比他家孩子轻太多，可我一天都舍不得放手。

挣钱和陪孩子，从来都是道两难的选择题。以前穷的时候总觉得，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现在才慢慢想明白，钱能买来照顾，买不来骨肉相连的陪伴，也填不满心里的慌。

倒是今天琢磨食材的时候，心里忽然敞亮了些。最近写美食文案，研究胶州大白菜，霜打过的白菜甜丝丝的，最贵的也就十块钱一颗，却是实打实的维生素C之王。萝卜白菜保平安，老话诚不欺我。那些动辄上千的新会陈皮，说能润肺化痰，可一颗梨、一根萝卜，不也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还有穿的，聚酯纤维做的衣服，摸起来像羊绒，保暖又好看，价格却便宜得很。现在的日子，真的不用花太多钱就能过得体面。房子能租，车子能打，公立教育兜底，医疗保障也越来越全，这个时代给了我们最踏实的托底。

下午继续忍着心痛翻看十年前的日记，是怀孕时写的那些字，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字里行间全是爸爸从肾衰竭到尿毒症，透析、手术、一次次抢救的煎熬，还有他执意装修房子时，我拦不住的着急、生气与心疼。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能和那段日子和解，甚至连刻意遗忘都做不到彻底。总忍不住想，儿子现在身体和认知上的那些小问题，是不是和我怀孕期间那段精神上的地狱时光脱不了干系？那时候的我，陪着爸爸在医院熬过三个春节，他受着肉体上的极致折磨，我就在精神上跟着他一起住院、一起挣扎。原来血脉相连是这么残忍的事，父母的苦难会变成子女的枷锁，而我的痛苦，竟也悄无声息地刻在了孩子身上。

活着是最朴素的诉求，也是最沉重的命题。以前总觉得健康是句口号，是爸妈念叨的老生常谈，直到亲眼看着爸爸被病痛碾碎，才明白健康是1，其余的一切都是后面的0。今天闺蜜发我一篇文章，说有工作胜过70%的人，身体健康胜过80%的人，可我看完只觉得，工作和收入都只是锦上添花，健康才是那个兜底的根本。一个人可以没收入，但不能没健康，没了健康，什么都是空谈。

而健康又多简单啊——不过是好好吃饭，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好好睡觉，该睡觉的时候睡觉；闲了出去散散步，不用剧烈运动，风吹在脸上就很好；受了委屈有地方说，有能承接你情绪的朋友，有可以依靠的人际关系。就这么简单的事，却需要用一辈子去践行。

过完年我就43岁了，站在这个年纪回头看，总觉得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如果非要给自己定个目标，那就是未来九年，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小病小痛没关系，别来大病就好。我想陪着孩子长大，想看着他们慢慢走，慢慢学，至于成才与否，是否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真的不重要了。我对两个孩子的期望，从来都只有一个——活着。只要他们能好好活着，在此之上的所有成绩，都是额外的惊喜。

许爸爸家的事像一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疼，也让我忽然想通了家庭的意义。一个家就像一环扣一环的锁链，任何一环垮掉，都是一场连锁的灾难。作为妈妈，作为家庭里的重要一环，我必须撑住，必须让自己不垮掉。我不能像许爸爸的妻子那样，被抑郁和苦难拖入深渊，因为我知道，我若是倒下了，我的孩子就真的没了那片遮风挡雨的天。

每一点伤痛都不该被白白浪费。那些熬过去的夜，那些咽下去的泪，那些刻在骨头上的苦难，都该变成往后日子里的铠甲。好好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牵着孩子的手，多陪他们走一段路，多看几眼这世间的风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