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父亲又住院了。这几年，父亲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报到，从急症室、ICU到重症病房、普通病房，足迹踏遍医院各级病房，于是我就得跟着往医院跑，于是对生老病死就多了几分感慨。

    都说医院是最见证人性的地方，确实如此，在这里，简直包含了人世间的所有辛酸苦楚。人固有一死，但不见得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有时候，金钱确实可以买来健康，至少可以让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走得体面些。

    病友A，一个六十几岁的农村老人，肺癌早期。因为发现得早，动个手术保守估计还能存活几年吧，只是各种费用加起来要十来万。可惜A拿不出这十几万，老婆似乎身体也不太好，更糟糕的是，三十几岁的儿子还是个智障。第一次见到这个傻儿子的时候很戏剧性，那天是我父亲第一天入住，当时正值主任医生查房，我眼瞅着隔壁床躺着的这个小伙子这么壮实，心里很是怀疑他到底是什么病。医生可能也很纳闷，正准备上前检查，护士说，这个不是病人，旁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个老人才是病人。我一开始觉得太可笑了，了解了真相后就笑不出来，原来A住院的时候，老婆来照顾，傻儿子放在家里没人管，也只好一起带到医院来。一家三口倒是把医院当成旅馆，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陪床，于是每晚老婆就在过道的休息椅上蜷缩一团，A自己睡在家属简易床上，傻儿子躺在病床上睡觉。后来夜里陪床的时候听着傻儿子鼾声震天，看着老人半夜还要起床给他盖被子，我就忍不住替他心酸：这样的家庭该怎么生存下去？A后来没两天就自己要求出院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病友B，倒不是什么肿瘤，大概属于严重哮喘之类的，刚来的时候看着时候情况还可以。只是他两个儿子把他送来后就再也没见到影子了，两个媳妇轮流送饭，都是板着脸把饭往柜子一放就走了。老人喘得严重，没人喂饭根本吃不下，索性就不吃了。有时候我们其他病友亲属看着可怜想帮忙喂点，老人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又坚决不让，就自己挣扎着吃两口。终于有一天，眼看着他颤巍巍地拿着勺子刚喝了一口汤，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紧急抢救无效，当天就走了。我实在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从小喜欢悲天悯人，B的离去让我难过好几天，我总是一遍一遍地想：当初也是父母疼爱的孩子吧？当初也是疼爱孩子的父亲吧？当初为家人辛苦忙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的情景？如今站在生命的末梢往回看那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是否有过后悔和遗憾……然而一切都无从得知，只能祝愿天堂没有痛苦。

    病友C，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最大，看起来也五十几岁了，据说当时家庭困难，女儿早早辍学打工供两个弟弟读书，又据说两个弟弟目前都挺有出息的。但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两个有出息的弟弟或者弟媳，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女儿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B走的时候，C曾经感叹道：我要不是生了这个女儿，恐怕早也走了。这种例子在医院简直司空见惯，父母生病的时候，儿子儿媳都是稀客，而悉心照顾着的都是作女儿的。命运的巨手翻来覆去，谁也不知下一站等候我们的是什么。当C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两个儿子的时候，当C为两个儿子都考上大学骄傲自豪的时候，恐怕不会意识到：当他垂垂老去的时候，最终依靠的却是那个并没有得到多少家庭恩惠的女儿。

    病友D，两个字：有钱；三个字：很有钱；四个字：非常有钱！据说D年轻时就很厉害，生意做得很大，房价还没涨之前就买了很多房子和店面，这几年有些房子被拆迁了，拿了很多赔偿款，目前还有十几套房子在出租。认识D是在重症病房，那家医院的重症病房与普通病房的区别是一个病房硬性分配两个护工，护工费每个病人每日支付180元。而D显然看不上公共护工，自己特地请了一个专业护工，据说比一般护工的价格还高得多。该专业护工也确实尽心尽责，从大小便到洗头洗澡到剪指甲，把D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愧煞一众亲生儿子。D的晚年是我特别愿意看到的，不用连累孩子，自己也不用受苦，还挺体面的。如果天下老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晚年，那应该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了吧。

    我农民出身，在我小的时候，村里人都信奉“养儿防老”。离开家乡很多年了，不知现在他们是否还相信这个理论，但目前看来，养儿明显不能防老。倒不是说每个儿子都不孝顺，但很多时候，儿子们也受到现实的各种约束，比如媳妇、比如工作、比如经济条件等等等等，最终能照顾到什么地步，大抵是要靠良心，可惜各人的良心构造又不尽相同，单靠良心实在风险太大。还是那句老话：金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万万不能。《我不是药神》里那位老奶奶说的没错：“谁家还没能有个病人？你确定你这辈子都不得病吗？”但药贩子张长林回答得更准确：“世上只有一种病最难治，穷病。”

    喜欢小她，是因为这里的她蜜们都很睿智，大家都在很努力地赚钱攒钱，买各种保险，做好保障，相当于给自己和家人打上一针防止“穷病”的疫苗。很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小她，没有在父亲身体状态还好的情况下就做好保障，现在父亲只有农保，很多项目药费都不能报销，或者说报销的比例很低很低，以致现在我的负担还是很重。吸取教训，已经给自己和家人都买了保险，并制定了养老计划，希望我家小姑娘将来不要像我这么辛苦。毕竟世上没有药神，有的只是未雨绸缪的计划和努力赚钱的双手。

    愿你我平安健康，愿你我仓禀充足，原你我身后都有可以依靠的坚固磐石！